清明

猫猫教狂热信徒

采薇

✨温和积极我×傲骨卖身男妈妈

“爸妈,我和阿喜回来了。”

1

我无父无母,是阿周捡到的。


河边的水平缓,漂着个篮子,篮子里有个小小的婴儿。


“当时谁家生了姑娘,就会把她溺死,这是村子里的习俗。”阿周和小小的我解释,“像阿喜这样的已经很好了。”


我瞪着双懵懂的大眼睛,无知无觉。


阿周揉揉我的头叹口气:“小孩子真的一点都不懂,好了,去玩吧阿喜。”他自己还有着少年人的纤细,却一副老成的样子。


我跑得老远,坐在河里的石头上,有点生气,谁说我不懂?


我知道阿周今年17岁,他是北边大城市里的人,跟随爸妈下乡改造。家里桌上摆的照片就是阿周爸妈,我在半夜见过阿周偷偷跪着哭。


想到这里我得意地晃了晃脚,谁说我不懂啦,阿周的秘密我都知道。


我还知道什么呢……我还知道阿周不用下田,但是我从来没有缺过吃喝,村里的男的总会送东西过来……


“阿喜,别在河边玩,小心冲走了你——”阿周的声音远远传来,我望过去,他被村里的一个老光棍拉着进了屋,不忘回头喊着。


2

村子不是人呆的地方,闲言杂语夹带着恶意。我也逐渐明白了为什么,上了高中后就和阿周一起搬到县城。


“阿周,别出去了,我今天刚拿了奖学金。”我拦着要出门的男人,着急地从书包里翻出五百块。


阿周瞥了眼,嗤笑:“这够干什么?你明天就要交学费了,想被赶出学校?我可不同意。”


大概是年龄上去了,阿周对我也没有这么温言细语,他展现出青年特有暴躁。


我急了,死活不松手:“一个晚上你卖……凑得了这么多钱吗,我可以放学后去打工,让老师再通融下……”


嘴一快,说漏了,我暗自懊悔。阿周脸色果然几变:“你嫌我是……的!你以为你找的那个工作是什么好地方?老板就是我常客!”


他羞于说那个字,仗着比我高大,把我推开:“阿喜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,你要是敢去……我打断你的腿!”


他说着打开门,长脚一迈,走的飞快。


阿周他爸妈是极有学问的,新式旧式教育他都接受过,大概有那么点傲骨,坚决不肯说自己是卖的,也不肯让我看。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好好念书,考上大学,去他出生的那个城市。


我呆呆地看着楼道,眼泪流了下来,转瞬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

我就这么哭着写作业,阿周对我是极好的,书桌上什么都不缺,但我还是不舍得用餐巾纸擦眼泪,由着眼泪浸湿作业本。


我想辍学打工,阿周就不用去卖了。当时阿周听完我的想法后脸色暗沉沉的,甩了我一巴掌,坚决不同意。我也再不敢这么说,只是学得更加努力了。


煤油灯里的油燃尽了几次阿周才回来,我赶紧躺到床上装睡,听着阿周洗澡。


阿周不点灯,摸着黑爬床上,我悄悄往旁边挪了下,不想给他发现了。


“还没睡呢阿喜?”他听起来很疲倦。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他身上的伤,没控制住,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。


阿周感觉到了什么,翻个身替我拭干,半搂着我:“好了阿喜快睡吧,睡晚了小心长不高。”


他似乎累糊涂了,把我当成那个在村子里无忧无虑的小女孩,入睡还需要哄着。


只有这个时候阿周才会展现出我记忆里温和的一面。他睡着了,呼吸声很重,带着些说不出什么的味道。有点汗味,有点村里野茉莉的香味。


于是我也慢慢睡着了。



醒来的时候,阿周已经做好早饭了,他递给我碗清粥,我一气喝了半碗。


“钱给你缝裤袋里了,别弄丢,好好学习!”他语气有点硬,但是我瞄了一眼,阿周脸上和露出的手臂上都有血痂。


怪不得一个晚上就能凑够这么多钱呢,我想。


“要迟到了!”他横眉竖眼,伸手让我把碗交给他。鬼使神差的,我摸了摸他的血痂。


“阿周,我……我一定好好上学。”我很难过,但说什么都是空的,只有这话他才爱听。


他接过碗,慢慢啜完剩下的粥,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我。


我承受不住,率先跑了。



同学南存要借我笔记本,于是跟我回家拿。我让他在楼下等着,自己上楼去找。


“阿周,我的笔记本呢?”我边喊边跑上楼。阿周没有回应我,倒是另外一个熟悉又猥琐的声音的:“阿喜么,长大啦!”


一阵寒意透到背里,我甩下书包就冲上去,心跳飞快。


村里的那个老光棍倚着门用指甲剔牙,一口黄牙泛着光,上下打量我:“阿周这小子,还养着呐——”


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想进门。老光棍伸手抓住我:“这可比阿周值钱多了。阿喜,有什么想要的告诉叔,叔给你买!”


他的指甲尖利又恶心,上面粘着些粘腻的液体,我干呕起来。


他嘴往下一耷,呸了声,吐出口浓痰,手上的劲更大了:“小丫头片子吃了我家多少米,伺候伺候叔都不乐意?”


“彭!”房间门突然被撞开了,阿周疯了一样撞撞跌跌的:“你敢,你敢!”


我挣脱不出,闭上眼,用尽全力尖叫,喉痛痛得发麻。南存听到声音上来:“周熙——”他目瞪口呆。


到底是人高马大的男生,把老光棍唬住了,寻着缝跑了。


阿周还在呢!我把笔记本塞给南存,推他出门。南存感到很疑惑,不住地想回头看。


好不容易送走了他,我才有心思看阿周。


阿周靠着墙,呼吸很气促。他只松松地套了条裤子,身上伤口开裂,红红白白一片,看着很吓人。


我几乎是颤抖着扶起他的:“别去了——”熟悉的话脱口而出。


阿周也不回答,他很费力地喘着气:“我要洗澡去……你快……温习功课……睡觉……”


我知道我劝不动他,只是恨自己的没用:“那么——不要去见这个老光棍了。”


阿周关上浴室门,隔着门说:“饭钱在桌上……”


4

我不知道高中那三年是怎么过过来的,钱花的流水似的,阿周身上的伤也没见好过。幸好他从没倒下,老光棍那次也只是睡一觉就好了。


我上了大学,在阿周的老家,阿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比我还高兴。


我们搬去北方时,阿周什么也没带,只是极为珍贵地把他爸妈的照片随身携带。


“爸妈,我们要回去了,”我看见阿周在那边念叨“你们冤死在那种地方……”


阿周在流泪,泪水滴在照片上。他很少哭,身上伤了也和没事人一样,这应该是第一次当着我的面哭。


撇开沉重的学业,我以一种飘在半空中的眼光看阿周。


阿周今年28,其实还年轻,他不算白,大概是呆在过乡下的原因,身上还有层薄薄的肌肉。他小时候是读过书的,能很轻易地把他和那些庄稼人区分开。


许是心愿已了,他站在那边,褪去了浮于表面的躁,露出了点沉静的书卷气。这气质使他和照片里的人很像,我凑过去看了眼,看来生活并没有给阿周留下伤害。


我轻轻抱了他一下:“别去了——”


阿周笑笑,和记忆里的一样:“不去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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